嗯嗯好吧

落金城市|哈尔滨1:00|多一个世界

上一棒@知山         下一棒@引力陷阱 





全文1w+|文轩

现实背景的碗碗盆盆穿越到平行世界里破镜重圆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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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,可是我决定不忘掉。你是我冰冷的啤酒,温暖的外套,带着太阳光气息的衬衫,日复一日的梦想。劈山拓土混沌初开,你看这新世界我不为自己,是为你而来。*

 

 

 

\1

 

 

宋亚轩重生的契机在于一杯酒。

 

新剧杀青的庆功宴,导演递他一杯白葡萄,赛美蓉,酒精吞咽下去先灼烧喉管,然后一路到腹腔。乙醇分子侵蚀胃黏膜,让疼痛感掩盖掉迷蒙醉意,终于回到家时他才发觉自己就要软成一滩泥,噗通一声跌进床上,又思考要不要去厨房熬一碗醒酒汤。

 

还没纠结出一个结果,他就先困了,意识昏沉沉之际按亮手机屏幕,只有来自知乎推荐的一条问题。

 

 

再醒来时周身就换了片天地,海蓝色床单裹挟皂液香气,宋亚轩揉揉眼皮,十四年如一日的艺人生活督促他起床先看手机消息,而就是在解锁后的三分钟里,他惊觉附近的一切东西都陌生而诡异。

 

 

第一分钟他发现自己面前这部手机的微信好友还不过百,置顶消息只有同自己的对话框,当备忘录用的,最新一条是“帮姜却买两只酸菜馅包子”。

姜却,宋亚轩皱眉,万分确定自己压根不认识这号人。酸菜,宋亚轩又揉揉脑袋,东北特产。

 

 

第二分钟用来环顾四周环境,标准整洁男生卧室,床头柜上只摆了一只玩偶和一张照片,玩偶毛绒款,零八年奥运会的吉祥物迎迎,年头不小了,但很干净,照片是全家福,欢欢喜喜的四口人。

宋亚轩简直要发愣成木头,他记忆里不曾有过这样一张照片,但每一张脸都很熟悉,母亲父亲弟弟,还有他自己。

 

 

就在第三分钟他听到敲门声,恐慌感随着蒸腾而起,终于想到狠狠掐自己一把检验自己是否身处梦境,结果被疼得嗷呜一声叫。

这声惨叫落下的时候宋妈妈恰好进入房间门,提着很厚重的一件黑色棉袄往宋亚轩这边瞥了一眼:“小屁孩,大早上就不消停”。

 

“妈送你弟去幼儿园,要来不及了,你那什么,热点牛奶吃个面包,今天冷,等公交的时候把这衣服穿上。”

 

 

宋亚轩还懵着,下意识点点头就算做答应,于是母亲大人急匆匆跑到门口穿鞋去,他回味许久恍惚意识到不对劲:这个妈妈,说话时是东北的口音。

 

他又把手机端起来,人脸解锁,指头扫两下翻到主页面,显示时间早上六点零九,地点定位哈尔滨。

 

 

悬浮剧情在他身上发生得这样措手不及,宋亚轩实在接受无能,意识闪回前一个晚上,突然记起睡着前曾经收到来自知乎怎样的一个问题。

 

 

“人生的可能性万千种,那你觉得什么力量才可以开山拓土,把现在的你拉进另一重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。”

 

 

\2

 

 

依照经验,穿越或重生主题的网络小说通常有这样几个主旋律:逆袭,复仇,改命,无脑爽,宋亚轩却自觉一样也没占。

 

他已经来这里一周半,北国正值寒冬天,身份变成高二普普通通学生仔,九路公交车十五分钟一班,晃悠悠往三中开,错过六点四十分的一趟,就会有迟到风险。

 

 

而今天是他十天里第一次错过。

六点五十五的值班司机原来开车更温吞,宋亚轩站着都要睡着,等公交车终于晃荡到学校门口,时间已经是七点十九。

 

 

班主任老王,要他们七点二十分全员到齐,教室在四楼,宋亚轩一双腿要都跑废掉,紧赶慢赶到门口的时候还是迟到两分钟,于是老王瞥他一眼,好在没发火,淡淡然指指走廊,叫宋亚轩到外面罚站。

 

 

“书包里带语文书了吗?”老王又问。

宋亚轩神经还紧绷着,恍了一会神才点头。

“拿出来背滕王阁序,下了早修我考你。”

 

 

可是课程标准里滕王阁序不是不会考默写吗。

宋亚轩抿着嘴把反驳的话咽进肚子里,抱住书包郁闷着转过身去。其实也不是特别郁闷,他是挺擅长自我安慰的人,不然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会惊惧到抑郁。他只是觉得离谱。

 

 

等他终于翻出语文课本,攥到手里做好罚站准备的时候,才发现走廊里原来不止他一个人,宋亚轩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看清那人的侧脸,几秒后终于忍不住出声感叹。

 

“靠!离谱!”

 

 

那人是刘耀文。

 

 

这个世界当然有刘耀文,有宋亚轩的地方就会有刘耀文。

 

 

有宋亚轩的地方就会有刘耀文--宋亚轩垂头,恍惚想起这句话就是从刘耀文嘴里听来的。来自他十六岁生日,晚上十一点四十三,宋亚轩记得好清楚,那时刘耀文偷偷摸摸在他们两个的卧室安了一屋子的串灯,星星形状,打开后整个卧室都是璀璨柔软亮光。刘耀文像变戏法,从背后掏出一只纸杯蛋糕给他,小猪佩奇的翻糖,插一支蓝色蜡烛。

 

 

刘耀文说,重新许一次愿吧,偷偷的,他们拍不到的。宋亚轩笑得眼睛弯弯,说好呀,垂眸又闭眼,十指交叉无比虔诚地许下一个愿望,吹灭了蜡烛就看到刘耀文噼里啪啦激烈鼓掌。

 

那天晚上宋亚轩睡不着,半眯着眼睛数屋子里的星星,迷蒙间突然伤感,说刘耀文,刘耀文,我又长大了。

 

 

“人长大了就会分开吗?”

 

“也许会,”刘耀文这样讲,又转头看宋亚轩的脸,“但我们总不会的,有宋亚轩的地方就会有刘耀文,有刘耀文的地方就会有宋亚轩。”

 

 

十六岁,好年纪。

宋亚轩回过神来看自己手里的语文书,必修三,失笑着感叹自己即使重活一次,也是从十七岁开始。原来有些好日子,回不去就是真的回不去。

 

 

走廊里给每个班级规划的片区只有丁点大,宋亚轩不得不站到刘耀文身边去。很难界定他对这个刘耀文到底做何感想,事实上他自从来到这里,即使是面对让他陌生又熟悉的家人,也不如第一次在班级里见到刘耀文时的心慌。

 

 

那让宋亚轩有种时空混乱的错觉,像早些年的经历通通坍缩畸形,时间轴倒推回十六岁那年晚上,他枕着手肘数刘耀文送他的漫天星光。

 

可惜不一样。

 

 

刘耀文和刘耀文当然也是不一样的,这个世界里他不是少年偶像,不是被推到人前发光的小狼,不会把宋亚轩叫做“宋亚轩儿”,只会抑扬顿挫地叫出来,或者是叫班长。

 

 

随便吧,宋亚轩想,在这里做一对普通同学,可能结局还要好过原来那样悲壮。

他用了好一会儿让自己逃离出这一通胡思乱想,把书翻开来才惊觉,滕王阁序真的好长,早修只有半小时,全篇背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。

 

 

宋亚轩确信老王在为难他,但没有办法,班长迟到罪加一等,虽然他本人并不想当。

 

 

他现在这副身体属于纯正东北人,可感官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感官,宋亚轩在冬暖夏烈的南方住得太久,实在不适应零下三十度的气温,哈尔滨不愧为东方俄罗斯,就算身处室内,只要没有暖气片就冷到人直跺脚。

宋亚轩今天出门太急,连围巾都忘带,只好两只手换着拿书,空闲下来的手就送到嘴边吹热气。

 

 

这样倒是不困了,宋亚轩苦笑着自我安慰,背了一句“时维九月序属三秋”,再低头,看见一瓶牛奶递到他面前。

 

 

他转过眼神去看刘耀文,对方先他一步躲开视线,手臂一抬就把玻璃瓶子塞进宋亚轩怀里,牛奶还很热,突兀接触到冰凉皮肤,宋亚轩被激得身体一颤。

 

 

刘耀文不看他,似乎站累了,把重心换到另一条腿,才讲:“我妈给我装的,我也不爱喝,你拿着吧,看你都冻哆嗦了,”他又笑一声,“小丫头一样。”

 

 

宋亚轩有那么一刹那愣神,刘耀文,这里是说,他的那个刘耀文,小时候也有说过他像个姑娘。果然刘耀文的存在就是他时空混乱感的来源,挺折磨人的,他想。

他只能端着牛奶瓶说,谢谢你刘耀文,很陌生的句式组合,毕竟他和刘耀文纠缠小半生,鲜少这样客套过。

 

 

刘耀文不回答。

好怪啊,宋亚轩有这种感觉,又转过头去看刘耀文,对方眼眸垂着,视线似乎落在课本上的文言文,但是莫名其妙,他能感受到对方有点点不开心。

 

 

宋亚轩到最后也没背完滕王阁序。王勃是天才,二十岁就能写出工整华美的骈句体,没问过后人能不能背下来。

 

他还能记起初中的时候学送杜少府之任蜀州,语文老师说王勃如何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,二十七岁溺于海里惊悸而死,语气惋惜非常。

 

二十七岁,好巧,宋亚轩想。

他来这里之前,也才过完二十七岁生日不久,他学会抽烟喝酒,学会一些应酬公式,但没学会怎样做一个不会难过的大人。

 

 

所以他又变成小孩了,这样一想还蛮幸运。

但他还是背不完滕王阁序,少年也有少年愁,老王冷着脸听他磕磕绊绊背不到一半,挥挥手叫他停住:“不用背了不用背了吭哧瘪肚的,回家抄三遍,明天早上给我。”

 

 

宋亚轩如蒙大赦连忙答应,跑回座位上抱紧自己取暖,他同桌,酸菜包爱好者姜却,跟着凑过来叫他,亚轩亚轩,这样,你请我吃三天包子,我帮你抄三遍滕王阁序。

“饶了我,姜哥,你那个蜘蛛爬出来一样的字,老王就算化成芝麻糊也会认得。”

 

 

说这话的空档里宋亚轩把手臂从胸口移到肚子。

 

 

实在很致命,他今天早上叼着冰箱里一袋雪梨味果倍爽就出了门,过于高估自己的肠胃承受力,现在这滩水正翻腾着蹂躏自己。

应该喝点热水,但他懒得去接,只好皱着一张脸把下巴搭到桌上叹气,眼皮抬一抬,目光正落到桌面上的那瓶牛奶,宋亚轩下意识去摸,还是温热的,可他不好意思喝。

 

 

因为刘耀文就坐在他斜后方。

 

为什么要这样。宋亚轩摩挲着玻璃瓶子上那点几乎不可见的纹路,抬起来又放下,纠结了半天,最终从桌肚里掏出中性笔来,决定用抄滕王阁序来分散注意力,于是早饭后闹腾腾的班级只有宋亚轩一个人奋笔疾书,显得格外用功。

 

 

“喝吧。”

声音不大,只是落在宋亚轩耳朵里的分量重,宋亚轩偏过头去,看见刘耀文正侧着身倚在墙边上,手里是高考必背三千词,一小本,没打开,就放在手上转着玩。

 

 

这个刘耀文,那个刘耀文,只要是刘耀文就改不了耍帅毛病。宋亚轩默默吐槽,又忍不住感叹一句,但是真的蛮帅。

 

 

这次刘耀文终于肯同他对视,凌厉好看的眉眼扫过来,宋亚轩心里一紧,好在停留的时间不长。

刘耀文终于肯把面前的小册子翻开,目光落到单词上,又讲:“给了你就是你的了,不用在意我。”

 

 

宋亚轩还懵着,眨眨眼睛说好,半晌才又想起一句谢谢,牛奶瓶口封铝制盖子,打开来是“嗵”的一声,他安安静静咽下第一口,温热感滑下去,冲掉他又要叹出的一口气。

 

 

你怎么会要宋亚轩不用在意刘耀文啊,宋亚轩不可能不在意刘耀文啊。

 

 

\3

 

 

第二天早上的宋亚轩学会汲取教训,定清早五点二十的闹钟,刚过六点半就冲到教室,只看见零星几个人,埋头在写高中生永远做不完的金考卷。

 

 

他穿得厚,慢吞吞坐下去像只小企鹅,把围巾手套和羽绒服一样样褪下来,外套搭到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叠,就听见老王坐在讲台上叫他名字。

“宋亚轩啊,你去一趟一班,把他们昨晚做的那套语文卷子拿过来。”

 

 

一班放到三个重点班里也是最尖的一把刀,六点半教室里就几乎满员,宋亚轩敲门,“麻烦找一下语文课代表”。坐在第三排的小姑娘抬起头,起身走到门口,马尾辫一晃一晃。

 

 

她朝宋亚轩笑笑,“你是宋亚轩吧,三班班长?”

“是,王老师叫我来取卷子。”

“好,我叫覃冉,你不认识我,但麻烦你帮我个忙。”

 

 

宋亚轩趁她转过身伸手揉了两把太阳穴,简直麻掉,天之骄子跟人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吗。然后覃冉拿着厚厚一摞卷纸又走出来,手指一翻把对折的部分展开。

 

 

露出一只漂亮信封,粉颜色带闪粉,十分少女心事。宋亚轩挑挑眉,表情是不解,对方啪地一声又把试卷叩回去。

“你肯定看得出是什么,看不出也没关系,你可以拆开来看,总之最后,帮我交给刘耀文就可以。”

 

 

宋亚轩笑出声来,这小丫头还挺慷慨。面对着他态度这么硬邦邦,倒不像是不敢把情书当面给刘耀文的样子。

 

 

“可以,”宋亚轩把信连带着卷纸一同接过来,转身要走,想来想去又回头,“那什么,刘耀文不喜欢粉色”。

 

 

胡诌,他哪里了解现在这个刘耀文,可惜这话脱口而出没有反悔余地,宋亚轩只能懊恼着咬咬自己舌尖,把手从校服衣袖里伸出半截,从一沓子试卷里把信封薅出来藏进口袋,刚刚妥善揣好,走到班级门口,迎面就撞上刘耀文。

 

 

好奇怪,他忽然觉得自己做贼心虚,于是咧开嘴朝对方粲然一笑,抬起胳膊来挥挥,半只手还藏在袖子里,“早上好啊刘耀文儿”。

 

 

宋亚轩一大早就起床赶公车,在车站被寒气冻了个透,到班级里还没坐热就被叫出来取卷子,全身都还泛着冷,鼻尖红红,伸出来的手指肚也红红,抬起手来一笑像网络表情包里的小白狗。

 

刘耀文喜欢狗。没忍住撩了一把他的头毛,“冻傻了吧班长,快点回教室。”

袖口里带出一阵风,吹得宋亚轩一愣,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,差点走过了讲台才想起要把手里的东西给老王。

 

 

英语课上他又挨一顿批评,怪倒霉,霉运的来源是口袋里那只粉色信封,挺括着戳到人腰侧,想忽视掉很困难,宋亚轩正分心,就突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,不出所料答错了。

老师拿手敲讲台,说宋亚轩,上课专心点,你这段时间不在状态,今天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。

 

 

是啊,宋亚轩心里想,从二十七岁娱乐圈社畜变成十七岁高中生,就算自己做过演员,也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进入状态啊。

 

 

被罚站到后排的后半节课,全被宋亚轩用来思考这封信该如何处置。现在它在自己口袋里,隔着毛衣的孔洞可以刮蹭到自己的皮肤,不轻不重像一根钝感的针,刺过来却仿佛有电流辗转几路传到内心。

 

他意识到,自己遇到了来自新世界的第一项重大问题:该不该把别人写给刘耀文的情书交给他本尊。

宋亚轩知道现在的刘耀文不等于他的刘耀文,可毕竟那还是刘耀文,他想象不了自己该怎样对着那样一张脸讲,二年一班有个女同学喜欢你。

 

 

不是我喜欢你,是一个其他的别的什么人喜欢你。

 

 

英语老师还在黑板上圈圈点点强调状语从句,宋亚轩抬起眼往窗外望,看见吹起窗边积雪的一阵风。

 

 

吹得他思绪跟着飞走,飞到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第十年,二十三岁,他到哈尔滨出差赶上寒冬,雪季降温,患上一场难愈的重感冒。

刘耀文从拉萨,推了要拍的综艺,风尘仆仆赶回来看他,宋亚轩高烧不退,神智恍惚不明,带着毛线帽子看大雪里只穿了牛仔外套的刘耀文,忽然就笑出声,冲过去抱他,紧得要死。

 

 

那时的他和刘耀文有一年多没见过面,宋亚轩抱他抱了好久好久,箍得用力,连自己都觉得难受,没有眼泪流,只有塞住鼻孔的封闭感,堵到心里都发闷。

他垂着眼一路带刘耀文走到住处,前一晚刘耀文莽莽撞撞退综艺,宋亚轩深夜就接到经纪人电话。

 

 

“小宋,你今年二十三岁,不是十三,十三岁你跟他…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对吧?十三岁可以搞两小无猜亲密无间那一套,现在你二十三,他这一出闹了个轰轰烈烈,一年多没同框的队友,你想要媒体怎么编排?我知道你生着病难受,但是,你有空多考虑考虑,可以吗。”

 

 

可以,当然可以,他每个失眠的晚上想的都是这个问题。人长大了真的会走散,十四岁的刘耀文是小骗子,十六岁的宋亚轩是笨蛋。

 

 

那天晚上刘耀文真的冷透了,进了屋宋亚轩把空调开到27度,花了一个小时才让他变回健康脸色,这六十分钟里宋亚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,嘴唇张张合合,唯独有些话不知道怎样讲出口。

一直到半夜里,刘耀文要回酒店,宋亚轩给他带上自己最厚实的棉袄送他出门,要说再见的前一句,宋亚轩说,“刘耀文,你别对我这么好”。

 

 

你一对我好,我就贪心,就容易不满足,人一旦不满足,会妄想把心事宣之于口,妄想让隐忍的秘密人尽皆知,妄想喜欢可以升级成深爱。

 

 

刘耀文听得懂,笑着伸手轻轻去拍宋亚轩的头,“我喜欢你,所以才甘愿对你好的呀,你不用拒绝,也不要害怕”。

 

 

他当然不想拒绝,可他真的害怕。三十七度九的大脑烫坏细胞构造,宋亚轩晃晃头,把刘耀文拍乱的发丝归正,才讲,“刘耀文,你可能没那么喜欢”。

 

 

对方的表情几乎要僵在脸上,可宋亚轩知道自己还是要说下去,“这么多年,我和你,我们两个离得太近了,近到从小到大身边最常出现的就是彼此,一个世界如果只有两个人,那么喜欢上对方的概率就太高太高了--我是说,刘耀文,现在你的世界不再这样小了,你大可以不喜欢我了,去喜欢更好的、更值得的、更合适的,其他的别的什么人”。

 

 

宋亚轩说着就想哭,得咬紧了嘴唇才忍得住,然后在长久的静默和冷空气包裹下,他感受到刘耀文吐出的一口气。

“说这些话,宋亚轩儿,你是不相信我,还是不信任你自己。”

 

 

刘耀文在那场雪里转身离去,背对着摆了摆手,不像往日里的道别,宋亚轩睫毛上落了浅浅一层雪,心里也结上薄薄一层冰,他们历时十年,这样不容易,这样披荆斩棘,这样勇敢又这样不为自己所察觉的恋爱,无疾而终,落幕在北国冬季的霜凝雪冻。

 

 

下课铃声嘀铃铃地响,宋亚轩把自己从回忆里扯出来,把试卷换到左手,右手去摸口袋,还是那个挺括着扎人的信封,他隔着布料搓搓边角,抬眸去看刘耀文的位置。

熟悉又带着一些陌生的侧脸,棱角分明的好看,宋亚轩没心情欣赏,看着看着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吊上去,又被重物坠下来,似乎是这样被迫跳动的。

 

 

最终在下沉的其中一刻,宋亚轩意识到,自己爱以“他的刘耀文”与“这个刘耀文”来比对两个世界的不同,却从来没想过,即使是那个世界的刘耀文,也早就不是他的刘耀文了。

怎么敢幻想重来一次就能改变这样的结局。

 

 

所以宋亚轩结结实实地咬了咬后槽牙,又沉默着回座位上去,星期五没有晚修,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放假,四十五分钟,宋亚轩只写了个作文开头,终于熬到放学的那一秒,他在混乱中转过头,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平平整整的粉色信封,拍到刘耀文桌上,“啪”地一声,欲盖弥彰。

 

 

“一班语文课代表给你的。”

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落地,宋亚轩提着棉袄和书包仓皇逃离,身后的一切都被下意识屏蔽。好慌张,宋亚轩跑到公车站台前,捂着胸口喘粗气。

 

 

老天,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东西。

 

 

跑得太快太仓促,连围巾和钥匙都忘了带,下了公交车还有十几分钟的路要走,宋亚轩走了一段,脸冻得发僵,转过一个角躲进便利店,坐在椅子上伸出手一点点把寒意揉开。

 

 

估计要到家还得走八九分钟,他太怕冷,跺跺脚站起身,到货架上去找暖宝宝。

 

 

在日用品的最后一层,宋亚轩蹲下身去看,恍然间发现这里的暖宝宝大多数是圆形,扁扁的,拿五颜六色的塑料包装袋包好,捏起来像块饼。

 

 

很奇妙,他自从来到这里,面对长相一模一样,身份背景却完全不同的家人,面对万分陌生的朋友,面对从未谋面过的同学与老师,面对这些时,他都只是觉得荒唐又好笑。

 

 

可现在他看到一堆圆形的暖宝宝,却隐约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爆发。

 

 

那是他这些天积压下的惊讶恐惧和委屈感,宋亚轩瘪着脸把手里的东西放回货架,嘴里还嘟囔,那可是暖宝宝,怎么可能没有长方形的呢。

 

 

\04

 

 

那可是刘耀文,怎么会被宋亚轩云淡风轻让给其他人呢。

这不对,宋亚轩惊觉,这不对。

 

 

他得回去,无论什么方法无论会是什么结局,都要回去告诉刘耀文,是他的错,他不该劝刘耀文喜欢上其他任何一个谁。

他应该相信刘耀文的,相信刘耀文全世界最喜欢宋亚轩,他也该,相信他自己的。

 

 

他要采取点什么行动,第一个方法是像自己来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大醉一场。

便利店里他的酒只买得起啤的,要保证醉倒起码要买一箱。

 

 

于是宋亚轩扛着一箱雪花啤酒去收银台结账,二十几斤重的分量,牵拉着手臂肌肉完全伸张,他抬着出门,费力得很,走两步路,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名字。

 

 

“宋亚轩”,声音听着好熟悉。

 

 

他一点点转过头去,看到刘耀文跑过来,在离他三米左右的地方站定,然后躬下腰去,两手扶着膝盖大喘气。

两个人,一个穿着厚重羽绒服外套抱一箱啤酒,一个上衣拉链敞着,毫不顾及形象地气喘吁吁,这场面怪滑稽,可宋亚轩只觉得恍惚。

 

 

外面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雪,不算大,连雪花都不成片,一粒粒落到衣服上,堆进布料褶皱里。

宋亚轩想,原来这里是哈尔滨。

难怪这里是哈尔滨。

 

 

这世界每天迎来送往,七十多亿人上演七十多亿种相遇与别离,成千上万朵雪花在这一刻徐徐然落下,松鼠冬眠沉睡,候鸟迁徙南飞,相爱的本能刻在生物基因里,可只有在这一刻,宋亚终于感受到作为人类的悸动心跳--原来他这样爱刘耀文。

 

 

而下一秒钟面前的刘耀文朝他走过来,从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。

 

 

宋亚轩要废一阵力气,才能面对着这样一张一模一样的脸,把内里的关系剥离出来:他们两个只是同学,他要回去找的那个,才是他全世界最喜欢的刘耀文。

 

 

“你放学走得急,钥匙落在桌子上了,我出校门的时候你都上公交了,还好你在这儿没走远。”

“啊…谢谢你。”

 

 

“宋亚轩,你不要和我讲谢谢。”

 

语气硬邦邦,还有一点别扭,宋亚轩不理解,皱皱眉朝他笑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刚刚放学时的窘迫感还存在,宋亚轩动几下嘴唇,终于小声问出来:“那什么,那小姑娘给你的信,你看了吗?”

 

“没有。”

“哦。”

 

宋亚轩实在没话讲,捧着啤酒箱子只觉得重,刘耀文也沉默一会儿,抿着嘴把钥匙放进宋亚轩书包侧面的兜,放好了之后才又在对方面前站定,然后同他讲:“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。”

 

 

嗯,这个较劲的表情和刘耀文倒是一模一样。宋亚轩在心里偷偷笑,哄小孩儿似的开口,问他说,为什么呀?

 

“我不喜欢她。”

“哦。”

 

“宋亚轩,你不要笑,好好听我讲话,”刘耀文一只手还插在校服裤袋,姿势够拽但表情极其纠结,不知道下一句如何开口。宋亚轩依旧笑吟吟,歪歪头对他讲好啊,我认真听着,你说呀。

 

“我不喜欢她,宋亚轩,我喜欢你。”

 

 

刘耀文的话落不到雪地里,全被宋亚轩听进耳朵,雪花落得一地白,宋亚轩看着发呆,旁边人在耳边唤他名字,宋亚轩一转头正对上那人的脸。

 

 

“刘耀文,不对。”

 

 

不对,这个世界太奇怪了,它给他这样一个相貌相同却充斥莫名疏离感的刘耀文,又要告诉他这个刘耀文是喜欢他的。他没经历过,他适应不了。

 

刘耀文还要说话,宋亚轩两只手腾不出空闲,只能开口同他讲,刘耀文,别说,我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…你,你给我点儿时间。

 

“好,好。”

 

宋亚轩落荒而逃。

 

 

回家的路上穿过一条窄胡同,东北的冬风不解风情,狭道效应加持下变成凌冽空气刀,宋亚轩从里面走一遭,只觉得疼,却还是不清醒。

 

 

啤酒滑下喉管时其实没有灼烧和刺痛感,宋亚轩举着易拉罐给自己劝酒,一杯两杯喝着只觉得发愣,头脑空空,分不出来一点思绪去想事情。

但最后还是喝醉了,整个身体跌进床里,意识有几临濒死的朦胧,他看见二十一岁的刘耀文在茫茫雪地里同他告别的背影,下一秒就晕乎乎睡了过去。

 

 

醒来时是晚上十点三十九,依旧是海蓝色床单,尝试未果,功败垂成。

很狼狈,宋亚轩揉着发疼的脑袋去摸手机,摁亮后显示零条消息,时间框底下显示天气与城市,零下二十八度的哈尔滨。

哈尔滨,宋亚轩现在看到这三个字简直要疯掉。

 

 

还是要做点什么,他想着,可踟蹰不定犹豫不决,对着微信里刘耀文的聊天框,删删减减发不出自己真正想说的东西,最后只有全世界最烦的网络社交信号——在吗。

 

谢天谢地,刘耀文似乎不觉得他烦,不到两分钟就回复他“在”,又过两分钟,接一句,“怎么了”。

 

“没事,”宋亚轩头痛得发胀,“你方便吗,我现在想见你一面。”

 

 

挺无理的要求,可刘耀文还是同意了,宋亚轩强抵着醉意下床去洗漱穿衣,家人早就入睡,得静悄悄走出家门口。

二楼楼道的声控灯忽闪着不好用,显出一点LED效果,他再把大门拉开,在楼下同刘耀文汇合。

 

他还是好奇刘耀文为什么知道他家住在哪儿,可是没有心情问,半夜里的气温更低,刘耀文捂着一层围巾,声音从里面透出来,有些闷。

 

“你是有话要和我当面讲吗?”

 

宋亚轩点头又摇头,把毛线帽子扶稳带好,琢磨了一会说,刘耀文,这个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能去吗,我们边走边聊。

 

 

于是刘耀文带他去外滩,那里有一片地正在办冰雕展,规模很小,胜在24小时开放,只是路稍微有些远。

宋亚轩坐在出租车上差点因为头疼晕过去,最后决定要睡一会儿,可车开得晃晃悠悠,宋亚轩皱着眉越来越难受,头却很适时地被一方很柔软的东西抵住。

刘耀文拿他们两个的围巾叠了个简易的靠枕,宋亚轩眯着眼皮接过来,还是想说谢谢,结果右耳忽然被插进一只蓝牙耳机。

 

 

“还有二十多分钟才能到,你先好好睡一觉吧。”

 

轻音乐,宋亚轩抬抬手把耳机又塞进了点。

 

 

怪好听的。

 

 

\05

 

 

小规模的冰雕展其实类似于灯光秀,大多数雕塑都很像是儿童公园里卡通塑像的水晶质版本,不过灯光开得很讲究,有纯色渐变和彩虹,显出一种东北人都会爱的喜庆。

 

好看的不多,但凌晨的外滩很安静,没有太多人,宋亚轩估摸着自己和刘耀文垂头沉默着也走了有大概两圈了,但谁都没先开口说话。

 

 

这样不是办法,宋亚轩隔着一层围巾,表情极其复杂,下嘴唇快被他叼出血了,他才在偶然转头的一瞬间发现话题切入点。

 

路边角有一座大约一米多长的冰雕,应该是还没雕完,没有通灯光,宋亚轩哒哒哒跑过去,又挥手叫刘耀文。

“刘耀文儿你快来!”

 

 

宋亚轩蹲下身和那座雕塑平齐,接着其它地方的光仔细打量。

“你看它像个什么动物啊?”

 

 

刘耀文也蹲下来,看一会儿,皱皱眉:“我觉得像只狗。”

“为什么这么觉得呢?”

“因为我喜欢狗,”刘耀文轻轻笑一声,“怎么,你觉得不像吗?”

 

“嗯…我觉得它像狼,”宋亚轩拄着下巴这样讲,半晌又补充上几句,“不是那种特别威风特别有杀气的狼,像只小狼,还很稚嫩的,但是又有攻击性。”

 

 

说到这里宋亚轩就有点放空,视线不聚焦,散到四处去,变成冰面上星星点点闪光,刘耀文也不打搅,转过头去看宋亚轩,直到周围的空气安静到冷清,宋亚轩才察觉到不对劲,回过神来又站起身,犹豫三秒钟,忽然下定决心了似的开了口。

 

 

“刘耀文,我有喜欢的人。”

 

宋亚轩之前会去想,当他了断一段感情,但却做不到舍与离时,那它会期盼这些事情结成冰的那一天,但生命实在多变,流动着交替着缠绕他心脏,汇到同一个无可奈何,又要一次次面对的尽头,变成纤细却不宜摧毁的透明冰凌,面对一次,就往心底扎深一寸。

 

所以有些感情是永远不会凝固成冰的,既然喜欢,那就喜欢了,又会怎么样呢。

 

 

“可是我把他弄丢了。

 

这话听着好偶像剧哦,但其实这算我的小习惯,我小时候也有过一次,也是因为他,我和人说,‘你们把他还给我’,哈哈,是不是要更离谱。

 

但是我喜欢他诶,我面对他就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,他也那么喜欢我,从小喜欢到大,可我怕影响他,我就和他分开了。

你说他怎么会怕影响呢,我们小时候被偷拍,他带着我疾驰八百米,把身后的人都跑没影了,还不忘帮我顺气呢。

 

我,我那么喜欢他,但是我把他推出去了,我叫他去喜欢别人,他们开导我的时候,都说我们两个性格还是不大一样,不在一起也好。

 

可我还是觉得我们两个最相似,最般配,最应该在一起。”

 

 

刘耀文安安静静地听完,盯住宋亚轩侧脸的目光晶亮亮,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突然笑了,走到宋亚轩面前,说,最相似,是多相似,“世界上另一个我”的那一种相似吗?

 

 

宋亚轩狠狠点了两下头,又马上觉察出不对劲,他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失眠,拿手机要听歌的时候就发现过,这里,没有世界上的另一个我,没有这一首歌。

 

于是他只能错愕看着刘耀文的眼睛,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萌芽破土,心脏在左胸口敲出一阵打击乐来,刘耀文才抬手把围巾压下来,露出一张完整的笑脸。

 

“宋亚轩儿,你能认出我吗。”

 

 

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宇宙坍缩时光倒流,宋亚轩连眼泪都不知道该不该淌,只能委委屈屈地去抱住刘耀文,下巴搭住他肩膀,问,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啊,你怎么不告诉我呢。

 

 

“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嘛。”

 

 

有些事情不需要让宋亚轩知道,刘耀文想。

 

比如他来到这里时,这个世界的他还在上初一,比如那时他找宋亚轩找了一年,可是却发现宋亚轩已经上初三,比如他真的已经太久不学习了,但是还是每晚挑灯夜战最后跳了两级,比如他好不容易和宋亚轩见了面,却发现这个世界的宋亚轩根本不认识他。

 

他不是牺牲主义,他想和宋亚轩在一起,但是这个世界的宋亚轩不是他的宋亚轩,那在不在一起就都没有意义。

 

直到某一天三好学生宋亚轩突然会迟到,会在课上发呆,会冲他笑开叫他“刘耀文儿”,他的宋亚轩才是真的来了。

 

 

“你只要知道,我们是好神奇的一对。”

刘耀文笑着拍拍宋亚轩的背,寒冬腊月里他听到一些声音,是霜散尽雪化冻,在曾经雪冻冰凝的哈尔滨。

 

 

“实实在在是好神奇的一对。”

宋亚轩挂着一脸的泪水又笑了,手臂拢着刘耀文的后背,一蹭一蹭露出腕上的电子表,滴哩哩滴哩哩,在整点报时。

 

 

“嘿刘耀文儿,全新的一天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END.

 

 

*从“忘掉”到“梦想”,引自廖一梅 -《恋爱的犀牛》

*文题来自一首歌,福禄寿floruitshow -《多一个世界》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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